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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利亚提小说-“病女人”系列

2025-03-21 05:52 来源:尚腻网 点击:

莫利亚提小说-“病女人”系列

莫利亚提小说中的女性大多是性格复杂,甚至生理和心理存在缺陷的女性,其中“病女的形象,在她的多部小说中出现。

这里的“病”有两种含义,既表示女性的生理和心理”上客观存在的疾病,也表示女性在双重疾病的纠缠下,所表现出来的“当代女性病”下的病的生存状态。

所谓“当代女性病”,是在她的小说中女性所经历的疾病,在过去病理学上还未正式命名,在社会对女性的关注还远远不够的曾经,即使女性患上这类疾病,也通常被视为一种精神上的脆弱、心智上的不成熟,或者被当成女性为逃脱家庭责任而使用的借口。

《最后的纪念日》中着重描述的产后抑郁,在二十世纪初,才渐渐被科学界所关注,直到20 世纪末期才渐渐被大众所重视和理解。

1892 年,夏洛特·帕金斯·吉尔曼在《黄色墙纸》中以第一人称的方式,用女性日记记录下来了一名妇女的“歇斯底里”倾向,然而一百多年过去了。

尽管“歇斯底里症”已经成为了一种带有性别偏见的病理性误读,女性生育前后的心理状态被逐渐科学化,但直到 2019年美国才批准了第一个专门针对产后抑郁的药物:布雷萨诺隆。

如今,女性的心理健康尤其是进入家庭内部的、婚育女性的精神状态,依旧处在待正视、理解和疗愈的环境下。

《最后的纪念日》里格蕾丝从怀孕开始就有了抑郁的征兆,在生产之后抑郁更加严重,甚至有了强烈的自残倾向。

但是她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好母亲的角色,疲惫不堪地承担着作为母亲的责任。

因为“她是母亲,这是她的工作。这是她的职责,是对她的惩罚。”从格蕾丝生育之日起,她从未感受过别人口中作为母亲的快乐。

辛苦的生产和随之而来的养育,以及她内心的抑郁情绪,让育儿的过程不再带有圣洁的光辉,而是一种身心的惩罚。

但是在外人眼中,他们看到的不是一个失眠的、无助的、痛苦的母亲,而是关心格蕾丝的身材,感叹她幸运地迅速恢复苗条曲线。

就连格蕾丝的母亲劳拉也是如此:当格蕾丝和远在埃及的母亲劳拉 通话时,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心理上的失控。

尽管和母亲并不亲近,格蕾丝还是想要找最亲密的人倾诉,然而母亲劳拉却打断了格蕾丝想要倾诉的欲望,开始关心起自己的孙子杰克的身体是否健康,是否能够喝到母乳。

当一个女性成为母亲之后,她似乎就变成了孩子的附属品。

母乳、失眠、汗水和泪水,都变成了理所当然的母亲的“工作、责任、惩罚”,她们在育儿中的艰苦付出被忽视,自我需求亦是如此。

女性逐渐从一个拥有名字的女性,变成一个失去姓名的母亲。

尽管妇女运动取得了进步,但是女性(总体上)仍然选择“传统”生活。

就像策奖提名人克里滕登在探讨女性身份的《我们身处何处》中所说:“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一-生物学、会条件、制度性、选择或没有其他选择,儿童的生活仍然主要由女性塑造,儿童仍然是大多数女性生活的焦点”女性在生育期间的情感状态心理状态往往在以孩子为主体的“产后期”被忽视。

因此,格蕾丝的呼求在自杀前几乎没人可以接收到。

“她对自己吃的东西很小心。我应该看出来的。事实上,我之前以为她可能是抑郁了,但是每个人都告诉我她很好。他们不停地谈论她做的那些感谢卡,以及没有一个抑郁的女人能做到这一点。她并不是整天都在哭。”

格蕾丝为杰克拍了一张照片,根据每个亲友送给杰克的礼物,细心地写上感谢便签,贴上邮票,寄给身边的亲友。

这样细心的工作,让所有人都赞叹她是一个能够将家庭、事业和情趣都平衡好的“女超人”。

然而,没有人试图了解格蕾丝送出这些贺卡的努力,也没有人试图去了解她拍摄这张照片的目的:她是为了向自己的孩子告别。

而比格蕾丝年龄更大的女性,她们甚至认识不到自己曾经生病了。

在医疗条件、医疗意识和女性观照更严峻的过去,女性对于自己的生理和心理关照更显薄弱,而她们的家务负担则依旧沉重。

她们需要在巨大的心理病之下,照顾自己的孩子,同时还要照顾自己的丈夫。

而男性的所作所为呢?他们假装没有注意到,或因为不事家务的原因无法注意到女性的痛苦。

从劳拉的妈妈英尼格玛到劳拉的女儿格丝,从上世纪甚至更久远的过去到现在,男性在女性婚育期间的失职和缺位似乎并没有改变。

即使是格蕾丝的丈夫,一个备受赞扬、会做家务的好男人卡勒姆 ,依旧会在需要育儿的夜晚,喝上一杯红酒,毫无负担地像“尸体一样睡着”。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女性在家庭生活中的正常状态,英尼格玛才会认为这是所有女性都经历的状态。

事实也大致如此。

根据2014年《家庭之中的性别不》调查显示:“已婚男子平均周花在家务和有儿上的时间为16.6 小时,而全职工作的已婚妇女平均每周花在家务和育儿上的时间为 24.5 小时,相当于一份兼职工作。”

从外婆英尼格玛到孙女格丝,女性在家庭中的角色和命运,依旧没有太大的改变。

从生育成功那一刻起,她们就必须主动承担下这份“可恶的工作”。

母亲的过程中,女性成为了孩子的载体。

爱人、家人、朋友对于孩子的关心很多情况下大过于对女性本身的关爱。

莫利亚提在《最后的纪念日》中,频繁地用工作、职责、可恶、惩罚、疲惫、漫长等词汇去重塑“温情的”育儿时光。

在身心被忽视又承受巨大的责任负担下,女性患上了产后抑郁,当然产后抑郁并没有单一的病因。

在育儿过程中造成的一种女性的自我破损和破碎,某种程度上加剧了女性抑郁的情绪。

身为三个孩子的母亲,莫利亚提对于女性在生育过程中的辛劳有着最为切身的体会,把育儿的孤独与苦闷投射到笔下的女性角色之中,向读者诉说陷入产后抑郁女性的痛苦,揭示当代女性在育儿过程中可能面临的普遍性困境来帮助大众了解和理解育儿女性的身心状态。

和外婆英尼格玛一样,格蕾丝在生育后不久便出现了产后抑郁的征兆:“她感觉自己与哭泣有些分离,就好像她的身体正在经历一系列不自主的症状一一眼睛里咸咸的排泄物,胸部抽搐。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她有点惊讶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哭这么久。”

过度哭泣是典型的产后抑郁症状,这并不是女性脆弱的表现,而是无法避免的病理反应,孕期女性都有可能患上这种疾病。

但是外界对处在这种状态下的女性,可能不甚了解,甚至存在一种误解和厌烦的情绪。

就像格蕾丝的家人一样,他们根本意识不到格蕾丝生病了。

格蕾丝自己也将自己的痛苦,归咎于自我性格的冷漠与缺陷,避免就医。

在生理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格蕾丝依旧要做她需要做的事:家务。

“她一边抽泣一边洗着一大堆衣服,吹着冷风扯晾衣绳。她为卡勒姆准备最爱的烤肉和千层面,任由自己的眼泪顺着下巴的边缘滑落到滋滋作响的肉上。”

她扮演着一个妻子,一个完美的女强人,如机器人一样不知疲倦地日复一日地进行着重复的家务和育儿。

这种重复的、繁琐的、无成就感的工作,母亲和亲友的忽视和产后抑郁的交互作用,让格蕾丝日渐消沉和麻木。

在这份“工作”中,她“什么都感觉不到”,“想要出”。

对孩子的照顾并不是一种人性的关怀和情感的表达,而是一个不可避免的工作,某种程度上仅属于女性的责任。

格蕾丝在成为母亲的同时失去了自我,失去了灵魂,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格蕾丝尽了最大的努力,但还是不够,她从来没有感觉到,她从来没有感觉到任何东西” 空洞和虚无,让她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最终选择了走向死亡。

这种抑郁中的“无知觉的”感受,是更深的痛苦和折磨。

因为这样的痛苦是隐形的、麻木的,所以无从向外人倾诉,无法被外界察觉。

格蕾丝也曾选择过求助,但母亲的身份桎梏了她对于负面情绪的表达,而孩子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让他们忽视格蕾丝自身面临的巨大困境。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女性就这样忍受着自己的痛苦。

有些像劳拉一样,幸运地承受住了这种无助和空虚,在多年以后,将所有的痛苦弱化成一种常态;但不幸的女性,可能就和格蕾丝一样选择和世界再见。